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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5首军事古诗,然后选几句写不少于300字的作文

来源:学生作业帮 编辑:作业帮 分类:语文作业 时间:2024/05/14 06:52:47
找5首军事古诗,然后选几句写不少于300字的作文
杜甫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陈陶泽中水.
野旷天清无战声,四万义军同日死.
群胡归来血洗箭,仍唱胡歌饮都市.
都人回面向北啼,日夜更望官军至.
陈陶,地名,即陈陶斜,又名陈陶泽,在长安西北.唐肃宗至德元载(756)冬,唐军跟安史叛军在这里作战,唐军四五万人几乎全军覆没.来自西北十郡(今陕西一带)清白人家的子弟兵,血染陈陶战场,景象是惨烈的.杜甫这时被困在长安,诗即为这次战事而作.
这是一场遭到惨重失败的战役.杜甫是怎样写的呢?他不是客观主义地描写四万唐军如何溃散,乃至横尸郊野.而是第一句就用了郑重的笔墨大书这一场悲剧事件的时间、牺牲者的籍贯和身份.这就显得庄严,使“十郡良家子”给人一种重于泰山的感觉.因而,第二句“血作陈陶泽中水”,便叫人痛心,乃至目不忍睹.这一开头,把唐军的死,写得很沉重.至于下面“野旷天清无战声,四万义军同日死”两句,不是说人死了,野外没有声息了,而是写诗人的主观感受.是说战罢以后,原野显得格外空旷,天空显得清虚,天地间肃穆得连一点声息也没有,好象天地也在沉重哀悼“四万义军同日死”这样一个悲惨事件,渲染“天地同悲”的气氛和感受.
诗的后四句,从陈陶斜战场掉转笔来写长安.写了两种人,一是胡兵,一是长安人民.“群胡归来血洗箭,仍唱胡歌饮都市.”两句活现出叛军得志骄横之态.胡兵想靠血与火,把一切都置于其铁蹄之下,但这是怎么也办不到的,于无声处可以感到长安在震荡.人民抑制不住心底的悲伤,他们北向而哭,向着陈陶战场,向着肃宗所在的彭原方向啼哭,更加渴望官军收复长安.一“哭”一“望”,而且中间着一“更”字,充分体现了人民的情绪.
陈陶之战伤亡是惨重的,但是杜甫从战士的牺牲中,从宇宙的沉默气氛中,从人民流泪的悼念,从他们悲哀的心底上仍然发现并写出了悲壮的美.它能给人们以力量,鼓舞人民为讨平叛乱而继续斗争.
从这首诗的写作,说明杜甫没有客观主义地展览伤痕,而是有正确的指导思想,他根据战争的正义性质,写出了人民的感情和愿望,表现出他在创作思想上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2\蜀相
杜甫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题曰“蜀相”,而不曰“诸葛祠”,可知老杜此诗意在人而不在祠.然而诗又分明自祠写起.何也?盖人物千古,莫可亲承;庙貌数楹,临风结想.因武侯祠庙而思蜀相,亦理之必然.但在学诗者,虚实宾主之间,诗笔文情之妙,人则祠乎?祠岂人耶?看他如何着墨,于此玩索,宜有会心.
开头一句,以问引起.祠堂何处?锦官城外,数里之遥,远远望去,早见翠柏成林,好一片葱葱郁郁,气象不凡那就是诸葛武侯祠所在了.这首一联,开门见山,洒洒落落,而两句又一问一答,自开自合.
接下去,老杜便写到映阶草碧,隔叶禽鸣.
有人说:“那首联是起,此颔联是承,章法井然.”不错.又有人说:“从城外森森,到阶前碧色,迤迤逦逦,自远望而及近观,由寻途遂至入庙,笔路最清.”也不错.不过,倘若仅仅如此,谁个不能?老杜又在何处呢?
有人说:既然你说诗人意在人而不在祠,那他为何八句中为碧草黄鹂、映阶隔叶就费去了两句?此岂不是正写祠堂之景?可知意不在祠的说法不确.
又有人说:杜意在人在祠,无须多论,只是律诗幅短,最要精整,他在此题下,竟然设此二句,既无必要,也不精彩;至少是写“走”了,岂不是老杜的一处败笔?
我说:哪里,哪里.莫拿八股时文的眼光去衡量杜子美.要是句句“切题”,或是写成“不啻一篇孔明传”,谅他又有何难.如今他并不如彼.道理定然有在.
须看他,上句一个“自”字,下句一个“空”字.此二字适为拗格,即“自”本应平声,今故作仄:“空”本应仄声,今故作平.彼此互易,声调上的一种变换美.吾辈学诗之人,断不能于此等处失去心眼.
且说老杜风尘澒洞,流落西南,在锦城定居之后,大约头一件事就是走谒武侯祠庙.“丞相祠堂何处寻”?从写法说,是开门见山,更不纡曲;从心情说,祠堂何处,向往久矣!当日这位老诗人,怀着一腔崇仰钦慕之情,问路寻途,奔到了祠堂之地他既到之后,一不观赏殿宇巍巍,二不瞻仰塑像凛凛,他“首先”注意的却是阶前的碧草,叶外的黄鹂!这是什么情理?
要知道,老杜此行,不是“旅游”,入祠以后,殿宇之巍巍,塑像之凛凛,他和普通人一样,自然也是看过了的.不过到他写诗之时(不一定即是初谒祠堂的当时),他感情上要写的绝不是这些形迹的外观.他要写的是内心的感受.写景云云,已是活句死参;更何况他本未真写祠堂之景?
换言之,他正是看完了殿宇之巍巍,塑像之凛凛,使得他百感中来,万端交集,然后才越发觉察到满院萋萋碧草,寂寞之心难言;才越发感受到数声呖呖黄鹂,荒凉之境无限.
在这里,你才看到一位老诗人,独自一个,满怀心事,徘徊瞻眺于武侯祠庙之间.
没有这一联两句,诗人何往?诗心安在?只因有了这一联两句,才读得出下面的腹联所说的三顾频烦(即屡屡、几次,不是频频烦请),两朝开济(启沃匡助),一方面是知人善任,终始不渝;一方面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方面付托之重,一方面图报之诚:这一切,老杜不知想过了几千百回,只是到面对着古庙荒庭,这才写出了诸葛亮的心境,字字千钧之重.莫说古人只讲一个“士为知己者死”,难道诗人所理解的天下之计,果真是指“刘氏子孙万世皇基”不成?老臣之心,岂不也怀着华夏河山,苍生水火?一生志业,六出祁山,五丈原头,秋风瑟瑟,大星遽陨,百姓失声……想到此间,那阶前林下徘徊的诗人老杜,不禁丸澜被面,老泪纵横了.
庭草自春,何关人事;新莺空啭,祗益伤情.老杜一片诗心,全在此处凝结,如何却说他是“败笔”?就是“过渡”云云(意思是说,杜诗此处颔联所以如此写,不过是为自然无迹地过渡到下一联正文),我看也还是只知正笔是文的错觉.
有人问:长使英雄泪满襟袖的英雄,所指何人?答曰:是指千古的仁人志士,为国为民,大智大勇者是,莫作“跃马横枪”“拿刀动斧”之类的简单解释.老杜一生,许身稷契,志在匡国,亦英雄之人也.说此句实包诗人自身而言,方得其实.
然而,老杜又绝不是单指个人.心念武侯,高山仰止,也正是寄希望于当世的良相之材.他之所怀者大,所感者深,以是之故,天下后世,凡读他此篇的,无不流涕,岂偶然哉!
3\南邻
杜甫
锦里先生乌角巾,园收芋栗未全贫.
惯看宾客儿童喜,得食阶除鸟雀驯.
秋水才深四五尺,野航恰受两三人.
白沙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门月色新.
距离浣花草堂不远,有位锦里先生,杜甫称之为“南邻”.在一个秋天的傍晚,杜甫从他家走出,路上,也许是回家以后,写了这首《南邻》诗.说它是诗吧,却又是画;是用两幅画面组成的一道诗.前半篇展现出来的是一幅山庄访隐图.
到人家作客,这家人家给予杜甫的印象是怎样的呢?诗人首先看到的,主人是位头戴“乌角巾”的山人;进门是个园子,园里种了不少的芋头;栗子也都熟了.说“未全贫”,则这家境况并不富裕.可是从山人和全家的愉快表情中,可以知道他是个安贫乐道之士,很满足于这种朴素的田园生活.说起山人,人们总会连想到隐士的许多怪脾气,但这位山人却不是这样.进了庭院,儿童笑语相迎.原来这家时常有人来往,连孩子们都很好客.阶除上啄食的鸟雀,看人来也不惊飞,因为平时并没有人去惊扰、伤害它们.这气氛是多么和谐、宁静!三、四两句是具体的画图,是一幅形神兼备的绝妙的写意画,连主人耿介而不孤僻,诚恳而又热情的性格都给画出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下半篇又换了另一幅江村送别图.“白沙”、“翠竹”,明净无尘,在新月掩映下,意境显得特别清幽.这就是这家人家的外景.由于是“江村”,所以河港纵横,“柴门”外便是一条小河.王嗣奭《杜臆》曰:“‘野航’乃乡村过渡小船,所谓‘一苇杭之’者,故‘恰受两三人’”.杜甫在主人的“相送”下登上了这“野航”;来时,他也是从这儿摆渡的.
从“惯看宾客儿童喜”到“相送柴门月色新”,不难想象,主人是殷勤接待,客人是竟日淹留.中间“具鸡黍”、“话桑麻”这类事情,都略而不写.这是诗人的剪裁,也是画家的选景.
4\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韩愈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奏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韩愈一生,以辟佛为己任,晚年上《论佛骨表》,力谏宪宗“迎佛骨人大内”,触犯“人主之怒”,几被定为死罪,经裴度等人说情,才由刑部侍郎贬为潮州刺史.
潮州在今广东东部,距当时京师长安确有八千里之遥,那路途的困顿是可想而知的.当韩愈到达离京师不远的蓝田县时,他的侄孙韩湘,赶来同行.韩愈此时,悲歌当哭,慷慨激昂地写下这首名篇.
首联直写自己获罪被贬的原因.他很有气概地说,这个“罪”是自己主动招来的.就因那“一封书”之罪,所得的命运是“朝奏”而“夕贬”.且一贬就是八千里.但是既本着“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论佛骨表》)的精神,则虽遭获严谴亦无怨悔.
三、四句直书“除弊事”,认为自己是正确的,申述了自己忠而获罪和非罪远谪的愤慨,真有胆气.尽管招来一场弥天大祸,他还是“肯将衰朽惜残年”,且老而弥坚,使人如见到他的刚直不阿之态.
五、六句就景抒情,情悲且壮.韩愈在一首哭女之作中写道:“以罪贬潮州刺史,乘驿赴任;其后家亦谴逐,小女道死,殡之层峰驿旁山下.”可知他当日仓猝先行,告别妻儿时的心情若何.韩愈为上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家何在”三字中,有他的血泪.
此两句一回顾,一前瞻.“秦岭”指终南山.云横而不见家,亦不见长安:“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李白诗),何况天子更在“九重”之上,岂能体恤下情?他此时不独系念家人,更多的是伤怀国事.“马不前”用古乐府:“驱马涉阴山,山高马不前”意.他立马蓝关,大雪寒天,联想到前路的艰危.“马不前”三字,露出英雄失路之悲.
结语沉痛而稳重.《左传.僖公三十二年》记老臣蹇叔哭师时有:“必死是间,余收尔骨焉”之语,韩愈用其意,向侄孙从容交代后事,语意紧扣第四句,进一步吐露了凄楚难言的激愤之情.
从思想上看,此诗与《论佛骨表》,一诗一文,可称双璧,很能表现韩愈思想中进步的一面.
就艺术上看,此诗是韩诗七律中佳作.其特点诚如何焯所评“沉郁顿挫”,风格近似杜甫.沉郁指其风格的沉雄,感情的深厚抑郁,而顿挫是指其手法的高妙:笔势纵横,开合动荡.如“朝奏”、“夕贬”、“九重天”、“路八千”等,对比鲜明,高度概括.一上来就有高屋建瓴之势.三、四句用“流水对”,十四字形成一整体,紧紧承接上文,令人有浑成之感.五、六句宕开一笔,写景抒情,“云横雪拥”,境界雄阔.“横”状广度,“拥”状高度,二字皆下得极有力.故全诗大气磅礴,卷洪波巨澜于方寸,能产生撼动人心的力量.
此诗虽追步杜甫,但能变化而自成面目,表现出韩愈以文为诗的特点.律诗有谨严的格律上的要求,而此诗仍能以“文章之法”行之,而且用得较好.好在虽有“文”的特点,如表现在直叙的方法上,虚词的运用上(“欲为”、“肯将”之类)等;同时亦有诗歌的特点,表现在形象的塑造上(特别是五、六一联,于苍凉的景色中有诗人自己的形象)和沉挚深厚的感情的抒发上.全诗叙事、写景、抒情融合为一,诗味浓郁,诗意盎然.
5\西塞山怀古
刘禹锡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西塞山,在今湖北太冶东面的长江边.岚横秋塞,山锁洪流,形势险峻,是六朝有名的军事要塞.长庆四年(824)刘禹锡由夔州刺史,调任和州刺史,沿江东下,途经西塞山,即景抒怀,写下了这首诗.太康元年(280)晋武帝命王浚率领以高大的战船组成的水军,顺江而下,讨伐东吴.诗人便以这件史事为题,开头写“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便黯然消失.益州金陵,相距遥遥,一“下”即“收”,何其速也!两字对举就渲染出一方是声势赫赫,一方是闻风丧胆.第二联便顺势而下,直写战事及其结果.东吴的亡国之君孙皓,凭借长江天险,并在江中暗置铁锥,再加以千寻铁链横锁江面,自以为是万全之计,谁知王浚用大筏数十,冲走铁锥,以火炬烧毁铁链,结果顺流鼓棹,径造三山,直取金陵.“皓乃备亡国之礼,……造于垒门”(《晋书.王浚传》).第二联就是形象地概括了这一段历史.
诗的前四句,洗炼、紧凑,在对比之中写出了双方的强弱,进攻的路线,攻守的方式,战争的结局.它只用第一句诗写西晋水军出发,下面就单写东吴:在战争开始的反映,苦心经营的工事被毁,直到举旗投降,步步紧逼,一气直下.人们不仅看到了失败者的形象,也看到了胜利者的那种摧枯拉朽的气势.可谓虚实相间,胜败相形,巧于安排.
诗人在剪裁上颇具功力.他从众多的史事中单选西晋灭吴一事,这是耐人寻味的,因为东吴是六朝的头,它又有颇为“新颖”的防御工事,竟然覆灭了.照理后人应引以为鉴,其实不然.所以写吴的灭亡,不仅揭示了当时吴王的昏聩,更表现了那些后来者的愚蠢,也反映了国家的统一是历史的必然.其次,诗人写晋吴之战,重点是写吴,而写吴又着重点出那种虚妄的精神支柱“王气”、天然的地形、千寻的铁链,皆不足恃.这就从反面阐发了一个深刻的思想,那就是“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刘禹锡《金陵怀古》).可见如此剪裁,就在于它能完满地表现其主题思想.
清代屈复评这首诗说:“前四句止就一事言,五以‘几回’二字括过六代,繁简得宜,此法甚妙.”(《唐诗成法》)不过应该指出,若是没有前四句丰富的内容和深刻的思想,第五句是难以收到如此言简意赅的效果.第六句“山形依旧枕寒流”,山形,指西塞山;寒流,指长江,“寒”字和结句的“秋”字相照应.诗到这里才点到西塞山,那么前面所写,是不是离题了呢?没有.因为西塞山之所以成为有名的军事要塞,之所以在它的身边演出过那些有声有色载入史册的“活剧”,就是以南北分裂、南朝政权存在为条件的.因此前面放眼六朝的兴亡,正是为了从一个广阔的历史背景中引出西塞山,从而大大开拓了诗的境界.诗人不去描绘眼前西塞山如何奇伟竦峭,而是突出“依旧”二字,亦是颇有讲究的.山川“依旧”,就更显得人事之变化,六朝之短促,不仅如此,它还表现出一个“江山不管兴亡恨,一任斜阳伴客愁”(包佶《再过金陵》)的意境.这些又从另一个角度对上一句的“伤”字作了补充,所以纪昀说:“第六句一笔折到西塞山是为圆熟”(见方回《瀛奎律髓》纪评).
第七句宕开一笔,直写“今逢”之世,第八句说往日的军事堡垒,如今已荒废在一片秋风芦荻之中.这残破荒凉的遗迹,便是六朝覆灭的见证,便是分裂失败的象征,也是“今逢四海为家”、江山一统的结果.怀古慨今,收束了全诗.
刘禹锡的这首诗,寓深刻的思想于纵横开阖、酣畅流利的风调之中,诗人好象是在客观地叙述往事,描绘古迹,其实并非如此,翻一翻历史,便知道在唐宪宗时期曾经取得了几次平定藩镇割据战争的胜利,国家又出现了比较统一的局面,不过这种景象只是昙花一现,公元八二一年到八二二年河北三镇又恢复了割据局面.刘禹锡在这首诗中,把嘲弄的锋芒指向在历史上曾经占据一方、但终于覆灭的统治者,这不正是对重新抬头的割据势力的迎头一击吗!当然,“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金陵五题.台城》),这个六朝覆灭的教训,对于当时骄侈腐败的唐王朝来说,也是一面很好的镜子.
6\锦瑟
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锦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爱诗的无不乐道喜吟,堪称最享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讲解的一篇难诗.自宋元以来,揣测纷纷,莫衷一是.
诗题“锦瑟”,是用了起句的头二个字.旧说中,原有认为这是咏物诗的,但近来注解家似乎都主张:这首诗与瑟事无关,实是一篇借瑟以隐题的“无题”之作.我以为,它确是不同于一般的咏物体,可也并非只是单纯“截取首二字”以发端比兴而与字面毫无交涉的无题诗.它所写的情事分明是与瑟相关的.
起联两句,从来的注家也多有误会,以为据此可以判明此篇作时,诗人已“行年五十”,或“年近五十”,故尔云云.其实不然.“无端”,犹言“没来由地”、“平白无故地”.此诗人之痴语也.锦瑟本来就有那么多弦,这并无“不是”或“过错”;诗人却硬来埋怨它:锦瑟呀,你干什么要有这么多条弦?瑟,到底原有多少条弦,到李商隐时代又实有多少条弦,其实都不必“考证”,诗人不过借以遣词见意而已.据记载,古瑟五十弦,所以玉溪写瑟,常用“五十”之数,如“雨打湘灵五十弦”,“因令五十丝,中道分宫徵”,都可证明,此在诗人原无特殊用意.
“一弦一柱思华年”,关键在于“华年”二字.一弦一柱犹言一音一节.瑟具弦五十,音节最为繁富可知,其繁音促节,常令听者难以为怀.诗人绝没有让人去死抠“数字”的意思.他是说:聆锦瑟之繁弦,思华年之往事;音繁而绪乱,怅惘以难言.所设五十弦,正为“制造气氛”,以见往事之千重,情肠之九曲.要想欣赏玉溪此诗,先宜领会斯旨,正不可胶柱而鼓瑟.宋词人贺铸说:“锦瑟华年谁与度?”(《青玉案》)元诗人元好问说:“佳人锦瑟怨华年!”
(《论诗三十首》)华年,正今语所谓美丽的青春.玉溪此诗最要紧的“主眼”端在华年盛景,所以“行年五十”这才追忆“四十九年”之说,实在不过是一种迂见罢了.
起联用意既明,且看他下文如何承接.
颔联的上句,用了《庄子》的一则寓言典故,说的是庄周梦见自己身化为蝶,栩栩然而飞……浑忘自家是“庄周”其人了;后来梦醒,自家仍然是庄周,不知蝴蝶已经何往.玉溪此句是写:佳人锦瑟,一曲繁弦,惊醒了诗人的梦景,不复成寐.迷含迷失、离去、不至等义.试看他在《秋日晚思》中说:“枕寒庄蝶去”,去即离、逝,亦即他所谓迷者是.晓梦蝴蝶,虽出庄生,但一经玉溪运用,已经不止是一个“栩栩然”的问题了,这里面隐约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却又是虚缈的梦境.本联下句中的望帝,是传说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来禅位退隐,不幸国亡身死,死后魂化为鸟,暮春啼苦,至于口中流血,其声哀怨凄悲,动人心腑,名为杜鹃.杜宇啼春,这与锦瑟又有什么关联呢?原来,锦瑟繁弦,哀音怨曲,引起诗人无限的悲感,难言的冤愤,如闻杜鹃之凄音,送春归去.一个“托”字,不但写了杜宇之托春心于杜鹃,也写了佳人之托春心于锦瑟,手挥目送之间,花落水流之趣,诗人妙笔奇情,于此已然达到一个高潮.
看来,玉溪的“春心托杜鹃”,以冤禽托写恨怀,而“佳人锦瑟怨华年”提出一个“怨”字,正是恰得其真实.玉溪之题咏锦瑟,非同一般闲情琐绪,其中自有一段奇情深恨在.
律诗一过颔联,“起”“承”之后,已到“转”笔之时,笔到此间,大抵前面文情已然达到小小一顿之处,似结非结,含意待申.在此下面,点笔落墨,好象重新再“起”似的.其笔势或如奇峰突起,或如藕断丝连,或者推笔宕开,或者明缓暗紧……手法可以不尽相同,而神理脉络,是有转折而又始终贯注的.当此之际,玉溪就写出了“沧海月明珠有泪”这一名句来.
珠生于蚌,蚌在于海,每当月明宵静,蚌则向月张开,以养其珠,珠得月华,始极光莹…….这是美好的民间传统之说.月本天上明珠,珠似水中明月;泪以珠喻,自古为然,鲛人泣泪,颗颗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异景.如此,皎月落于沧海之间,明珠浴于泪波之界,月也,珠也,泪也,三耶一耶?一化三耶?三即一耶?在诗人笔下,已然形成一个难以分辨的妙境.我们读唐人诗,一笔而有如此丰富的内涵、奇丽的联想的,舍玉溪生实不多觏.
那么,海月、泪珠和锦瑟是否也有什么关联可以寻味呢?钱起的咏瑟名句不是早就说“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吗?所以,瑟宜月夜,清怨尤深.如此,沧海月明之境,与瑟之关联,不是可以窥探的吗?
对于诗人玉溪来说,沧海月明这个境界,尤有特殊的深厚感情.有一次,他因病中未能躬与河东公的“乐营置酒”之会,就写出了“只将沧海月,高压赤城霞”的句子.如此看来,他对此境,一方面于其高旷皓净十分爱赏,一方面于其凄寒孤寂又十分感伤:一种复杂的难言的怅惘之怀,溢于言表.
晚唐诗人司空图,引过比他早的戴叔伦的一段话:“诗家美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这里用来比喻的八个字,简直和此诗颈联下句的七个字一模一样,足见此一比喻,另有根源,可惜后来古籍失传,竟难重觅出处.今天解此句的,别无参考,引戴语作解说,是否贴切,亦难断言.晋代文学家陆机在他的《文赋》里有一联名句:“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蓝田,山名,在今陕西蓝田东南,是有名的产玉之地.此山为日光煦照,蕴藏其中的玉气(古人认为宝物都有一种一般目力所不能见的光气),冉冉上腾,但美玉的精气远察如在,近观却无,所以可望而不可置诸眉睫之下,—这代表了一种异常美好的理想景色,然而它是不能把握和无法亲近的.玉溪此处,正是在“韫玉山辉,怀珠川媚”的启示和联想下,用蓝田日暖给上句沧海月明作出了对仗,造成了异样鲜明强烈的对比.而就字面讲,蓝田对沧海,也是非常工整的,因为沧字本义是青色.玉溪在词藻上的考究,也可以看出他的才华和工力.
颈联两句所表现的,是阴阳冷暖、美玉明珠,境界虽殊,而怅恨则一.诗人对于这一高洁的感情,是爱慕的、执着的,然而又是不敢亵渎、哀思叹惋的.
尾联拢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与开端的“华年”相为呼应,笔势未尝闪遁.诗句是说:如此情怀,岂待今朝回忆始感无穷怅恨,即在当时早已是令人不胜惘惘了—话是说的“岂待回忆”,意思正在:那么今朝追忆,其为怅恨,又当如何!诗人用两句话表出了几层曲折,而几层曲折又只是为了说明那种怅惘的苦痛心情.诗之所以为诗者在于此,玉溪诗之所以为玉溪诗者,尤在于此.
玉溪一生经历,有难言之痛,至苦之情,郁结中怀,发为诗句,幽伤要眇,往复低徊,感染于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别诗中说:“瘐信生多感,杨朱死有情;弦危中妇瑟,甲冷想夫筝!……”则筝瑟为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可想而知.循此以求,我觉得如谓锦瑟之诗中有生离死别之恨,恐怕也不能说是全出臆断.
顺便把意思也写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