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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刀客 作文

来源:学生作业帮 编辑:作业帮 分类:综合作业 时间:2024/05/22 06:33:09
我是刀客 作文
我是一个真正的刀客。
我用刀,宝刀。刀长一尺二寸,宽一尺整,背厚刃薄,上好檀香木柄,无刀鞘,无护手。(一)
那天天气不错,我正在东村的村头游走,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供我行侠仗义的事情。
如果运气实在是不好,我就打算到很远的地方去看看,因为一个像我这样伟大的刀客,要是闲置在这里,岂不就是最大的浪费?
不久,我就在一棵大树下遇上了东村一位秃头的疯子。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疯的,听别人说,他是想到一个尼姑庵去讨老婆,结果叫人打疯的。
还好那个尼姑庵我知道,就在一个和尚庙的旁边。
那个疯子在很远的地方就向我招手,好像有个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跟我说一样。
我虽然是个很了不起的刀客,但我并不是个喜欢高居人上的人,所以我很快就走了过去。
想不到那个秃头的疯子指着我的刀说:“你这也叫刀?你也是刀客?要是拿一把特大号菜刀就能做刀客,那全天下的女人岂不都能叫刀客了?”
然后我看见他扶着那棵大树,捂着肚子笑,笑得几乎连胃都快要翻了出来。
很明显,这是对一个刀客,尤其是对一个像我这样伟大刀客最赤。裸裸的挑衅。
我有一个原则,但凡藐视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极其惨重的代价。
然后我一步一步,慢慢向他逼了过去。
我的脚步很慢,但很稳。
我手中有刀,无坚不摧的宝刀。
宝刀在夕阳余照下,泛出森冷慑人的寒光。
我很明显地看到,秃头疯子在看到我的行动后,逐渐开始笑不出来了,然后他的两腿开始发抖,双手像被马蜂赘了一样乱颤,瞳孔也开始收缩。
好像每一个疯子在看到我这种行动的时候,都会是这种表情。
这种表情实在是精彩极了。
“我很想告诉你一件事,”我伸出左手,抓住了他的衣领,一字一顿慢慢道,“得罪一个真正的刀客,是会付出代价的,非常非常惨重的代价。”
(二)
秃头已经付出了代价。
南村村头,老八铁匠铺。
严格来说,这是一个早已废置了的铁匠铺。
至于铁匠铺为什么会废置,只有我最清楚。
因为我的刀,我的宝刀就是在这个铁匠铺冶铸出来的。
冶铸一柄像我这样的宝刀,当然会把铸刀大师的灵气用尽。
我一直相信,老八就是一位隐世已久的铸刀大师,长久以来,我们村的菜刀和柴刀都是出自他手。直到有一天我去找他,大声告诉他,请他给我铸一柄举世无匹的好刀。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甚至连我说了什么,他好像根本就听不到。
直到旁边有人很轻很细地问了一声:“铸一柄菜刀多少钱?”然后老八就像听到炸雷一样跳了起来,高举着四个指头:“四钱,一柄菜刀只要四钱银子,便宜,实惠,质量过硬!”
没办法,作为一位隐居的大师,当然会有一点架子,那更是一种与众不同的风格。
这一次吃闭门羹,不仅没让我觉得懊恼,反而加强了我对他的钦佩之情。
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直到有一天,我卖掉了家里的二十七亩良田,带上银子,再次找上了他。
这一次,老八大师居然变得出奇地热情。
我只有一个要求:给我铸一柄举世无匹的宝刀,并在铸好这柄刀之后,就关了铁匠铺,不要再为他人铸刀。
这要求当然不过分。
老八转了转眼珠子,满口应承下来。
也就是那一次,我见到了老八的闺女——狗凤儿。
老八为了给我铸一柄宝刀,一个人又要设计,又要锻铸,实在忙不过来,于是就叫出他的闺女帮忙。
那是一位腰很丰满,胸很纤细,脸上还长着一点儿可爱的小麻子的女孩子。
作为一个铸刀大师的女儿,长得当然也需要与众不同才对。
据说不远处一座寺院的住持大师来过,见了狗凤儿,便一口咬定她很有佛缘,要让她去做尼姑。
现在的寺院很有钱,我的土地就是卖给了他们。
但是我认为:做尼姑总是不太好,最主要的是她要是做尼姑了,我就见不到她了。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全身上下所散发出那种迷人的风韵所吸引,尤其是她抡起三十斤重的大锤狠狠敲击铁墩的时候,圆墩墩的屁股在风中不停地颤动,更是令我如痴如醉,以至于后来还在很多次梦中见过她。
这是前话,按下不提,更何况作为一个伟大的刀客,这点儿女情长之事还是少沾为妙。
还是说现在的事情。
秃头的疯子因为藐视我的刀,被我狠狠地责罚了一顿。
责罚地点当然就是在老八铁匠铺。
我刚去的时候,老八正在铸刀,柴刀。
他看到我,赶紧满脸堆笑,迎上来说:“这是最后一柄,铸好之后,我的铁匠铺就要关门了。”然后他看着我的刀,用一种膜拜至深的口吻赞叹道:“好刀,真是好刀!”他看了看我,眼神里更是充满了一种莫可言喻的崇敬之色:“也只有这样的好刀,才能配得上你这样的刀客!”
我每一次去都是这样,但我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我深信,这一次将是他铸造的最后一柄刀。
“这是个疯子,他居然藐视我和我的刀,我要责罚他,让他再也不敢乱开黄腔。”我指着秃头的疯子恨恨道。
老八看到我手里提着的二斤牛肉,一笼猪小肠,一大罐酒,两眼放出了光。
“对,对,”他恶狠狠的说,“像这种疯子就是应该教训一下。”
我的责罚方式就是让他不停地吃肉,狠狠地喝酒。
这是我的独创,我相信很多人都会为我如此独特的方式而骄傲。
能想出这么绝的办法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我当然不是疯子,我只是个还算非常聪明的天才而已。
“吃!喝!”我按住秃头疯子的头,喝道,“你要记住,藐视我的人,都是会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的,你如果以后还要藐视我,你还会受到这种惩罚,记住没有!”
秃头一边急急忙忙往嘴里灌酒,一边含含糊糊“呜呜”地点头应答。
奇怪的是,老八也在不停地惩罚自己,而且他加给自己的惩罚绝不比秃头疯子来得少。
或许,一个铸刀大师总是会以为自己积了许多罪孽,只要有机会,他总是要找个机会赎罪?
老八真是一个值得钦佩的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
我一口肉也没有吃,一口酒也没有喝。
因为酒就是一种毒药,用毒药去惩罚一个人,当然最合适不过。
锅见了底,酒坛也已经变空。
我坐在铁墩上,冷冷看着秃头疯子满身酒气,醉得在地上不停地打滚,还抓着煤炉里的灰往自己脸上抹,嘴里不知道在叫些什么连鬼也听不懂的话,也许,他是在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而深刻忏悔?
老八没有打滚,他只是想要上吊。
他找来一根绳子,眯着眼瞄了一半天,想要把绳子挂到横梁上去,可是他至少努力了二十次,还是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
作为一个想要上吊的人,绳子却又挂不上去,人世间悲哀莫过于此。
作为一个刀客,在惩罚坏人的同时,也应当以助人为乐为己任。
于是我很热心地为他挂上了绳子,系好了绳套,又搬来一张凳子,扶着老八站了上去,将绳套结结实实地套到他的脖子上,然后把凳子从他的脚下移开。
“这样行不行?”我很关切地问老八,“你有没有觉得丝毫不舒服的地方?”
老八双目瞪得圆圆的,两手在空中乱抓,双脚也时有节奏时无节奏地到处乱蹬。
这种手舞足蹈的特征表明,他看起来很快乐。
因为帮助人家,而给别人带来快乐,这岂不就是一种早已失去的侠风?
一种自豪的情绪在我心中油然升起。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就在我相信老八很快就要到达极乐的境界时,背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笨蛋,你是不是想把爹爹吊死啊!”
然后我手中的宝刀就被一只手夺去,只见白光一闪,套在老八颈子上的绳子就断了。
我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别人,正是老八的闺女狗凤儿。
身为一个刀客,刀不离手,我也十分自信,这世上除了我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把刀从我的手中夺走。
但狗凤儿身为一个弱女子,怎么能从我的手中把刀抢走,又那么快把绳子砍断?
她的出手好快!
不过她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我不**得痴了。
好正的妞儿!尤其在她生气的时候,红扑扑的脸蛋儿配上俏皮可爱的小麻子,活像一个刚出炉的芝麻饼儿,又鲜嫩又香甜,看得我直流口水。
狗凤儿瞪了我一眼,恨恨地把刀掷到我的脚下,我急忙弯腰拾起,可就在我拾起宝刀,刚要抬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道白影向我劈面飞来。
不好!有暗器!
我急忙用出自己的生平绝学“狗刨三式”,向后要躲,谁料到飞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大盆用来冷铁的黑水!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洗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大概是——一年零两个月又十三天前,那次我光明正大地偷看赵二姐洗澡的时候,劈面淋来那一盆洗澡水?
总之一句,那次洗澡之后,我就得了一次别人称为伤寒的病,整整耽误了我两个多月行侠仗义的时间!
所以说,洗澡才是最令人感到恐怖的事情。
那些经常下河洗澡的人,估计都是精神有问题的人。
这一次又被洗了澡,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倒霉事情就要纷至沓来了?
我大叫道:“狗凤儿……我……”
可现实却容不得我有丝毫多想,正在我一个寒颤还没打出来的时候,一把扫帚雨点一般向我劈头盖脸罩下,狗凤儿一边拼命地挥舞着扫帚,一边高声骂道:“你这疯子,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滚出去让野狗撕了最好!”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头发还没有干,衣服更是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最让我伤心的是,我好歹也是一位很伟大的刀客,狗凤儿好歹算是我中意的女人,就算她不为权贵所折服,起码对我也应当有一点儿崇拜之心吧?难道老八就压根儿就没在她面前提起过我?
最气愤的是,我也是一番好意,帮老八实现一下他的愿望,我自认为已经做得非常好了……难道说,是我什么地方还没有做到位,以至于引起她不高兴,用扫帚赶我?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则我会疯掉。
一个人,若是疯掉了,那么他就会失去很多人生的乐趣,他既是可怜的,也是可悲的。
幸好我是一个刀客,一个真正的刀客。
一个真正的刀客,是不会为这些凡丝俗事所缠绕的。
因为在前方,或许就在脚下,还有好多有意义的事情需要我去做,好多万灵苍生需要我去拯救。
(三)
这几天我一直在家里等。
我一直等了四天四夜零两个时辰,其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可是伤寒还没有来。
我不禁有些急。
我相信,像我这种伟大的刀客,要是突然从江湖中消失了四天四夜的话,外面肯定会乱得像一团麻,也只有我这样的人,才配出去收拾残局。
我决定出去走走,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我相信,在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人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急需我前去解救。
在路上时,就有人叫住我说:“老八铁匠家出怪事了,出怪事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看出这人是个经常去水里面扑通扑通乱扑的疯子,许是头脑早就叫水给泡坏了,就不咸不淡地问道:“什么怪事?”
那人低声说:“听说老八不见了,村头老田今早去拿柴刀,就看见一群和尚架着老八往屋里推,有个胖和尚说狗凤儿有佛缘,要把狗凤儿弄到尼姑庵去做尼姑!”
这种疯子说的话,我怎么能信?老八是铸刀大师,狗凤儿是本刀客中意的女人,没有我允许,谁敢动他们?
我没有理他,我继续向前走,我决定到更远的地方去。
走出南村很远,远得以至于能看到一条很宽很大的河流,整个村里只有那些喜欢洗澡的疯子和需要到河对岸做生意的人才会常常到这里来。
河边有芦苇,芦苇中有吱吱乱叫的鸟。
河边有船。
半山的寺院里有和尚,有好多和尚。
据说,这座寺庙里经常会发生一些令人惊奇的事情,而且还是江湖中很少听说过的。
我曾经也在半夜飞进去看过。
其实我的轻功和我的刀法一样,都是非常有特色的。
我的刀法只有一招,但这一招,已经比天底下所有的刀法都要有用一万倍。
这一招就是:剁。
我的轻功也一样,这完全是我自创的,所以它和江湖中任何一个门派的轻功都不一样。
我的轻功只能从高处向低处飞,从低处向高处的时候,我往往喜欢用梯子、藤条、飞爪一类的东西,因为那样省力,不费心。
我很骄傲。
我正在犹豫,是不是需要飞进去再看看的时候,半山的石径上走来了一群拿了戒刀、持了禅杖的杀气腾腾的和尚。
为首的那个胖和尚我认得。
他好像就是这个寺院的住持,那天晚上我溜进去,就看见了他。
他的禅房就在寺院的最深处,我记得见到他那天,他回得特别晚,他刚走进自己的禅房,就有一个空着手的小尼姑从寺院后面的一扇小门钻了进来,然后低着头跟着走了进去。
我也不记得他们进去了多久,我只记得胖和尚好像宣了几声佛号:“阿弥陀佛。”
只是他把中间这个“陀”字念得特别重,至于“阿弥”和“佛”这几个字他念没念,我不大清楚,至少我没有听到。
然后我又听到胖和尚在笑,笑声听起来就像一只发春的猫。
“快让我摸一下,哎呀,我的宝贝,我摸一下。”胖和尚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听语气好像藏了个什么宝贝在屋里,好像早已按捺不住想要摸一下。
莫非这个小尼姑就是给胖和尚送什么宝贝来的?
她到底给胖和尚带来了什么宝贝,能让他如此高兴?
强烈的好奇心几乎驱使着我,想要跑过去,趴着门缝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我没有。
因为我是一个刀客,就算偷看,也要光明正大地偷看。
我只有等。
夜非常深,天非常冷。
屋子里不时传来一些非常奇怪的声音,有时候听起来像是猫头鹰在叫,有时候听起来又像是满嘴塞了泥的青蛙,有时又像是二娃家的老黄牛拉着破车,在路上艰难地行走。
难道和尚的屋子里还藏了许多动物?
我虽然很冷,但我还是很尽职尽责地守在外面。
一直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和尚的门里出现了一些异样的动静。
先是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儿,有一只眼睛趴在缝儿上,像是在找一些什么东西,然后那东西大概不在,接着小尼姑轻手轻脚从门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提了一个圆鼓鼓的白色布袋,挑了围墙后面的小门,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我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出了围墙,后面是一条小路,小路一直通到山的下面,下面是河,沿着河岸一直向前走,转进一个山谷,山谷里面是一个尼姑庵。
这个尼姑庵可不简单。
最不简单的地方就是,尼姑庵里居然有尼姑。
据说东村里有很多人的老婆就是从这个尼姑庵里面讨来的。
不知道那个秃头的疯子是不是就在这个尼姑庵被人一顿拳头揍疯了的?
活该!
尼姑居然可以制造老婆,这是我原来一直没想到的,也是我一直到现在还没想通的道理。
于是,我加快了脚步,追上了她。
她当然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一位像我这样高大英武的刀客拦住她的去路,她显然既激动又吃惊。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我笑着说:“别担心,昨天晚上我一直都在屋外守着,你离开的时候我就跟出来了,我一刻也没有在那里多呆。”
谁知道她听了我的话,顿时像是出恭时踩到了一条毒蛇似的,捂着嘴,想叫,却又不敢大声叫出来。
“你……你……你想怎么样?”她战战兢兢地问。
她好像很害怕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赶紧摆摆手,解释道,“我只是想……也想摸摸宝贝。”
“你……”她的脸就像是涂了一层鸡血一样,全身也在不停地颤抖,“你看到什么了……你这个坏人,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是什么话?难道她的宝贝这么金贵,摸一下就会死人?我既然是刀客,那么我说出来的话,就一定要做到。
还好我是个很聪明的人。
我立即从怀里掏出卖地剩下的五两银子,对她说:“这些银子送给你。”
她看着我,就像是看见了一个疯子一样。
但我知道,我绝不是疯子,我只是一个很聪明、很有侠义心肠的刀客加天才而已。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我手心抓过银子,又很快塞进了怀里。
她既然接了我的银子,当然就要答应我的要求。
我问:“现在,我可以摸?”
她摇摇头,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小声道:“这里往来的人多,不能叫人看见的,你跟我来。”
她转过头,三两步就跨入了足足有两人深的芦苇丛中,向我招手道:“你过来,这里很安全的,你不要担心。”
本来我很纳闷,为什么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也需如此大费周章?
我只好跟过去,跟着她在芦苇丛中左转右转,终于在最深处停了下来。
“就……就在这里?”我问她。
“当然,”她低下头,“不隐秘一点,叫人看见可就活不下去了。”
我看见她的脸居然有几丝泛红,莫非是路走得多了点儿,血气上升了?据说这是一种体质虚弱的现象,幸好我没有。
“那好吧,”我想到她那紧张的神情,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就轻轻问道,“怎么摸才好?”
“随便你,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她闭着眼睛,仰脸对着我,“只要你以后别说出去,随便你怎么样都好。”
于是,我伸出手,在她拽着的圆滚滚的白色布袋上狠狠地捏了一下。
小米。
原来这宝贝不是别的,乃是一大袋小米。
我有点失望。
我叹着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头就走。
虽然只是一袋小米,虽然我意犹未尽,但我还是决定,从此之后,绝不再提起今天的事情。
作为一个真正的刀客,就要懂得保护他人的秘密。
“你……你就这么走了?”身后传来小尼姑充满惊奇和疑惑的声音。
“我走了,”我挺起胸膛,拔出刀,一茬一茬砍翻阻路的芦苇,“我只想摸摸的宝贝,原来是一袋小米,我已经得到了结果,还在这里干什么?”
我实在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那……你就摸摸这个?你的银子?”
“银子是你的,给了你,就是你的。”
“但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转过头,看到她正坐在地上,双肩不停地抽动着。
她好像在哭。
她为什么要哭?难道是我伤了她?
我没有停下脚步,因为我知道,只要停下脚步,我就会忍不住转过身,不顾一切向她冲过去。
抢走她的小米。
毕竟我用了五两银子,已经足够买下二十袋像这样的小米了。
(四)
“哪里来的疯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让路!”
一声霹雳大喝,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疯子?这里居然有疯子?我转头四处看了看,除了站在我面前那一群杀气腾腾的和尚之外,四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疯子?”我淡淡问道,“莫非你们全花了眼?我怎么没看见?疯子在什么地方?”
“就是说你呢,疯子就是你,你就是疯子,你走到什么地方,疯子就跟到什么地方!”我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和尚,张口说话时,满嘴唾沫星子就像雨点一样砸在我的脸上。
我伸手抹了一下,冷冷道:“你中午可是吃了烂炖排骨和韭菜芽子?”
那和尚愣了愣,用眼角斜瞟了跟在身后的一群和尚一眼,厉声道:“你这疯子信口雌黄!”
我伸出手,把抹在手掌心的一大把排骨沫子和韭菜碎末掸在地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也不记得自己早上是不是吃过这两样东西,如果是,我觉得它们还是不大可能跑到我的脸上和额头上去的。
我很清楚地看到,站在后面的一群和尚几乎都不约而同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有两个本来也想冲我说点儿什么的和尚也很知趣地闭上了嘴。
那个住持胖和尚拿了一柄起码三十斤重的禅杖,缓缓走到我面前,看了我两眼,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说话,而是很知趣地从我身边绕了过去。
后面一大群提戒刀的和尚也赶着他的步子,静悄悄从我一旁绕过去。
我伟岸的身躯和他们渺小猥琐的形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本来还在想,如果胖和尚和我说话,我就会问他一件事情。
“尼姑提着的不过是一袋小米,你居然还能摸它整整一晚,你这人真是无趣得紧,你是不是一个疯和尚?”
但我没有机会问出来,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一群和尚就只剩下几道背影了。
我紧紧抓住刀,施展出自创的轻功,跟了上去。
看他们急急忙忙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有大事要发生,既然是大事,当然少不了我这样的刀客参与。
河上有船,一条大船。
和尚来到河上,上了船。
我也跟着跳上了船。
和尚们居然没有理我。
然后是下船,然后又是急急忙忙赶路。
我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我只记得日头已经偏西,他们来到一座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的尼姑庵前。
原来和尚赶路,就是为了去尼姑庵。
我使劲敲着自己的头,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
尼姑庵本来很偏僻,但现在已经被很多人围得水泄不通。
更令我想不到的是,我在人堆里居然找到了很多我们村的人。
尤其是东村那个秃头的疯子,他看到我的时候,居然没有说话,看来他已经接受了我的惩罚。
他们好像都很兴奋的样子,但仔细看,又似乎都不那么高兴。
他们在看什么?
作为一个刀客的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于是我使劲向里面钻,钻到人堆的最深处。
然后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躺着两个人。
地上躺着两个人。
地上躺着两个死人。
全身是血,遍体刀伤。
老八,狗凤儿。
(五)
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西瓜砸了一样,嗡地一声。
一个是为我铸刀的隐世已久的大师,一个是我做刀客以来第一次动心的女人。
就在几天前,他还用酒和肉狠狠地惩罚了自己,然后架着绳子试图上吊;她还用一盆冷铁水为我洗澡,用一柄扫帚为我拍灰尘。
我甚至在家里等着伤寒来袭的时候,还在想着她温柔的敲打,动听的骂声。
可是现在,他们为什么到这里来了?他们为什么一声不响地死去,为什么死得这么惨?
我是一个刀客。
可是刀客也有失去控制的时候。
我发疯似地扑过去,扑了过去。
可是马上就有两个人架住了我。
是两个和尚。
看到这两个和尚,我就想起了烂炖猪排和韭菜芽子。
他们为什么要架住我?我是刀客,难道一个刀客看见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死去,都不能扑上去看一眼?
“你不能上去,阎捕头和王捕头正在验尸,做验尸检查,你若上去,只会扰乱了秩序。”一个和尚说。
“我为什么不能去?他们为什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他们的验尸检查出来之后,能不能杀了坏人替他们报仇?”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自会依法办事,这件事我们官府自会处置,不用你担心。”我看到一个官兵模样的人走过来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话,然后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似乎突然举得刚才和我说那一句话实在是多余,就支使一群穿兵服的人将老八和狗凤儿抬走了。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可是没有一个人说的话是我听得清楚的。
我只觉得天快塌下来了。
两个和尚松了手,我就这样趴在地上,伏在血迹里,闻着血腥的味道。
我很用力地吸着气,我知道在这血的味道里,就有狗凤儿的气息,现在狗凤儿死了,我只能把她的气息吸入心里,吸入骨头里,一辈子记住。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人群又发出了一阵骚动。
我抬起头,就看见两个红光满面的穿官兵服的人称捕头的人从庙里走了出来,一边用牙签剔着牙,后面跟着几个和尚,当然那个住持胖和尚就在其中。
“各位乡亲,现在我来宣布老八和狗凤儿的死因。”那个人称王捕头的人提着嗓音,大声道,“经验,老八身中十三刀,一刀断了左手,一刀断了右手,其余十一刀分处全身各处,其致命伤为颈部;狗凤儿身中十一刀,一刀挑断脚筋,四刀刺透两手腕部,其余伤布各处,致命伤为腹部。两人均系自杀身亡。至于自杀原因,经调查得知,乃是狗凤儿厌恶了凡世生活,想来此出家,老八欲阻止,结果父女二人皆生死意,相继自杀身亡。”
说这句话的时候,站在后面的住持胖和尚也低下了头,做出一副非常悲苦和怜悯的样子。
人群起了一阵更大的骚动。
他们居然是自杀身亡?
他们能把自己的手和脚都挑断后,还一刀割进自己的颈子,插。进自己的腹部?
但是,除了相信,我还能干什么?
我突然跳了起来,拔出了刀。
宝刀。
宝刀在斜阳下闪着光,寒光。
这柄宝刀是老八为我做的,是狗凤儿一锤一锤从铁墩上打出来的。
我大声笑着,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我知道,我现在的感觉比哭还要难受。
刀在我手中。
只要手中还有刀,我就是一个刀客,一个真正的刀客。
“你……你想干什么?”王捕头陡然见我拔刀,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向后退去。
那一群和尚也像是踩了蛇一样,转头就要跑。
“他是疯子,疯子杀起人来是没有章法的,大家快躲一躲,我们用箭射死他!”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然后我转过头时,发觉四周的人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举着刀,快步追了上去。
我一定要抓一个人来,一定要!
我发觉我的速度比平时最少快了三倍,就在那个姓王的捕头前脚迈进尼姑庵,后脚还没踏进去的时候,我已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王捕头顿时像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我让你看看,我要让你看看,一个人在砍断自己的双手之后,他是怎么自杀的!”
我发觉我的全身都已经快要爆炸了。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王捕头,现在却像一只被人揪住耳朵的兔子一样,蹲在地上不停地哆嗦。
我高高地举起了刀。
宝刀。
尼姑庵内不停有变了调的声音传来:“疯子,你快放了王捕头!”
“你要是杀了他,你会被碎尸万段的!”
“你把他放了,什么话都好说。”
“……”
他们虽然吵得像一大群跳到火坑里的麻雀,但到最后,却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
我知道我已经红了眼睛。
一股不可压抑的怒火已在我体内烧起。
王捕头裆下的地面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我就是要杀给你们看,”我咬牙切齿,指着王捕头,又指着那胖和尚,怒道,“我就是要杀给你们看!”
然后我的刀就已经落下。
王捕头突然伸出双手,抱头大哭道:“大侠……大侠饶命,大侠我告诉你,老八其实……”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用右手握刀,一刀砍在我的左手腕上。
好刀。
我听到了刀切入肌肤,和骨头碰击的脆响。
之后我才感到手腕处一阵寒凉酥麻,殷红的、热气腾腾的鲜血像是标枪一样,从我的手腕创口喷涌而出,浇在王捕头的头上、脸上、身上。
四周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都张大着嘴,脸色变得惨白。
我的力量也像是随着鲜血的流出,而渐渐消失了一般。
现在才感到痛,一种噬骨裂髓的痛。
如果不是因为痛,我很可能已经晕死过去。
我用尽全身力量,勉强把刀交到左手。
我的左手已经握不住刀,我只能勉强用还未掉下来的手腕夹住,拼命去剁自己的右手。
这一刀只在右手小臂上留下了一道血口。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了能力进行自杀。
“你们看到没有?我……我无法在自己……自己身上自杀十三刀……我不能……”
我这么做,就是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一个人,是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剁下十三刀的。
然后我倒了下去。
也许,这已经是终结。
但我分明在迷迷糊糊中,看到狗凤儿正微笑着向我走来,用她三十斤重的大铁锤轻轻为我捶腿。
她笑得好灿烂,尤其是她脸上的小麻子,活跃跳脱得让人心醉。
这是我无数次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这是真的吗?
还是无穷无尽的梦境?
(六)
一年后。
我一直在想,很多事情,是不是真的能有一个结果?
我听说,寺院的胖和尚也自杀了,他在自己的身上足足刺了十三刀,至于他为什么要自杀,好像一直没有人知道。
但是我不信,因为我已经做过实验。
然后很多很多的尼姑就还俗了。
和尚自杀,和尼姑还俗,到底有什么关系?
一定有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我没有多想,我只想出去走走。
秃头的疯子见到了我,然后他很远就叫:“刀客!”
我站住。
我看着自己手里的刀。
刀上有好大一个缺口,那缺口是我砍断自己左腕的时候留下的。
他给我递上了一个饼,嘿嘿笑着说:“你又要出去行侠吗?”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很多人对我的态度都要好了很多,秃头的疯子当然就是其中之一。
秃头的疯子娶了老婆,是一个尼姑,后来我见过一次,很巧,居然是那次把小米当成宝贝的尼姑,她蓄了头发,挺着大肚子在不住地忙上忙下,还把秃头疯子的老娘照顾得像猪一样好,整天管吃管喝,什么都不让她做。
我冷冷看着他,点了点头。
自从狗凤儿和老八死了之后,我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知道,我的心,从此之后只能装下刀,我只能做一个伟大的刀客。
我别无选择。